1999转-台北教会小蛙

奉主耶稣基督圣名作见证:

从前神的名不曾在我心中

像风吹过树梢如水流过溪河

是天空的云朵是地上的水波

不想听、不想懂、更不愿接受

日子很公平,有阳光有雨水有风吹过,可是,心啊!为何总是圈锁?锁住阴霉、暗潮在里头?

成长,是一串痛的组合,什么都未曾拥有,生命是什么?为何这么难以突破?年轻潇洒的时光,竟常以泪渡过,无法抛躲,这鬼魅般的浪潮一波波。

苦难,在我成长的字典中是经常出现的,快乐似蜻蜓点水,转眼即逝,除了童年的无忧无虑外,懂事以来的日子总是惨绿,在亲友眼中根本无法抬头挺胸,我可以独处自己的喜怒哀乐,内心世界常常重门深锁,外人无法探索,我的思想领域常遨游在──茫茫大海的一片蓝,高耸山上的一片青,人海中的一处静,静中咬着一首诗一篇散文或一曲高歌的境界,故给人的感觉常是文静内向,我封闭了内野世界,虽然尼采说过:受苦的人没有悲观的权利,可是受苦却与悲观互为紧邻,日日相见。

小时,活着几乎没有人的尊严,只为了求生存也弄得筋疲力竭,常有一餐没一餐,在妈妈的泪水中读着苍白的岁月,为了生活,妈妈尝过十八般武艺,却都难逃爸爸吃喝嫖赌的习性,妈妈嫁给爸爸赌上了她的一生,而爸爸却经常赌上了我们全家,在赌的生涯中,我们心酸悲惨的亡命天涯,常常搬「新」家,而新家总是家徒四壁。

小时候,房子稀落,一到冬天冷风肆虐,吃不饱又盖不暖,有时半夜醒来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阴暗的家睡觉,就幻想着魔鬼或小偷出现,常恐惧得把自己密不通风的盖在棉被里发抖,泪水往往湿了被角,妈妈与还在读小学的哥哥常冒着暗夜冷风,企图挽回赌徒终结者,可是,不倾城倾国是不善罢罢休的爸爸,更是常常好几天见不到一次面,债台高筑是常事,因爸爸的三寸不烂之舌真是高竿,常是借贷有门,而躲债的我们母子苦不堪言,却是人肉咸咸搾不出一点甜头了,连学费都得自己硬着头皮向亲戚告贷,而亲戚心不甘情不愿的数落爸爸一堆的不是,泪流满面的我,羞愧的真想夺门而出,不想再读书受罪了。

爸爸啊!为什么我会是你的孩子?你给我们的苦难真是无穷尽,你让我们常常靠着说谎话渡日,不能专心念书,吃不饱又穿不暖,每天都有十几个债主登门要债,日子过得提心吊胆,一听到有陌生人的声音都会赶快躲起来,我又无助又害怕这些要债的人。有几次,自杀的字眼从眼前闪过,日子已弹性疲乏了,紧绷在挣扎的周边,但是,恶死与歹活都要有勇气,一枝草一点露,妈妈都可以从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的边缘熬过来,而我,能再这么残忍的挖空她心中的一块肉吗?

因为祖父的富裕,爸爸七岁前懒得走路时,都由佣人背着,爸爸英俊潇洒又多金,所以结婚后不懂责任的意义是什么?辛苦的妻子心力交瘁,受难的一双儿女度日如年,苦!似抽刀断水,难,也绵延不绝。

最磨人最心痛的那一次,一生都记忆犹新,那一段时间爸爸回家时,我们总是有喝不完的汽水、苹果西打,当时算是我们很富有的享受了,殊不知,可怜的妈妈又成为鱼肉刀俎,为爸爸所累,在走头无路下,铤而走险的爸爸,什么笨方法都赌上了,把妈妈的身分证与印章借给朋友创业,爸爸是现成的股东,当时未成年的我无法体会妈妈的无奈与事态严重,只感觉爸爸锲而不舍又鼓动不烂之舌,有点厌烦,爸爸千拜托万保证,把妈妈仅存的一点人性尊严连拐带骗白白出卖了,那段期间,家境并未好转,只是多增了一堆汽水玻璃瓶。

有一天妈妈告诉我,警察来过了,我楞楞的不知所措,妈妈已成了亡命之徒,从此必须与法律玩耗子躲猫猫。从那开始,日子又下陷了,更有过之无不及,我们开始如贼一般的疲于奔命,白天躲晚上藏,白天有阳光,夜晚却不敢有亮光,吃饭与睡觉都不得安稳,心时刻犹如箭在弦上,如临大敌,人生至此,生活还有何意义?神啊!世界上真的有祢吗?救救我们吧!只要妈妈平安,我就是少活几年都无所谓(当时妈妈已中风过一次,再不堪一击,故什么想法都有了。)妈妈是我唯一的精神寄托,爸爸常浪迹天涯,哥哥正在服役,妈妈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全世界,神啊!祢愿保佑我们苦命的母女吗?

可是,依然在某一天夜里,神出鬼没的警察又再狗的惊乱叫声中环伺良机,等待妈妈自投罗网,狗的叫声,声声扎入我们恐慌的心里,瓮中之鳖的滋味又重临苦难的母女,势单力薄,天啊!善良的人怎么无端端的就要坐以待毙、任人宰割?

忽然一声巨响,厨房的木门被踹开了,我吓得屏住气息,呆若木鸡,世界突然一片死寂,除了狗依然尽职的大叫,由上而下我的身子寸寸都感觉很冷,我们的末日横亘眼前,我看不到妈妈,但我知道她的状况不比我好,那时我连哭也不敢,只敢微弱断续的用口呼吸,深怕吸重一点都会被警察听到,我快要崩溃了,我经历了恐怖片中最紧张的那一刻,警察马上就要探囊取物了,天啊!神啊!祢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哀求?还是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?否则怎不动了祢的怜悯之心?

门外的狗嘶吼的大叫声,警察拳打脚踢卧房木门的声音与阵阵的吆喝声,声声如要勾我魂魄,那时真的好恨爸爸,拉了一屁股屎尿,又把我们母女丢在这荒郊野外,独幢的屋宅,我们何以堪?竟要在这人间炼狱中苟且偷生?警察突然表演了一齣调虎离山计,假装离去的脚步声走远了,不知何时又悄悄折回(奇怪当时没有狗叫声)好一阵子的无声无息,妈妈以为警察走了,不放心的摸黑想关好厨房的门,才把卧房的门闩一拉,突的,一阵强光迅速照在她的脸,这突如其来一幕惊得我措手不及,因为黑暗中我不知妈妈会有此举,我想那一刻妈妈的心几乎也是快蹦出来了,完了,防线不守大势已去,妈妈即将束手就擒,而我,茫茫明日又天涯。

我冷静的请警察到外面等候,让妈妈换件衣服,那一刻,骨肉撕裂、分散的感觉汩汩涌出,我哭不出来,与妈妈无言以对,我知道妈妈接下来要走的路是什么情形,因为爸爸曾因票据法入监多次,我不敢往下再想,我柔弱善良的妈妈,已让我整颗心粉碎片片。这一夜,世界很寂寞,时间也特别漫长,我的至亲都不在身边,当妈妈消失在我的视线后,我终于忍不住,任性的让泪如泉涌,哭得死去活来,我所有的怨恨与不平,都在哀鸣的哭叫声中划过凄空,此时刻我不再怕魔鬼与小偷,只想让自己哭得不省人事,遗忘人间的悲哀,因为世界终于遗弃我,在黑夜中独自哭泣,而遥远的人都在哪里?

妈妈的无辜让我不忍又不舍,妈妈的善良温柔,让我觉得人生对她不公,妈妈的命运,让我觉得人间根本没有神,不是说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吗?妈妈当女儿时柔顺乖巧,外婆常夸耀的,妈妈为人妻时,逆来顺受,柔言柔语,就是对待爸爸多次的不轨,亦是好言相劝,邻人都赞誉有加,可是她的一生却是劳苦重担不绝,想来她的心是比黄莲更苦,但是她的手却更紧紧的围住哥哥和我,深怕我们误入歧途,破灭了她一生谨守的希望。

为此,我真的不承认有神,否则必是铁石心肠。

认识外子后(因为爸爸的原故,从不与有钱人交往,只求孝顺与负责),得知他是真耶稣教会信徒后,本想放弃神,我而言从未感觉过,我曲曲折折一路从苦难中爬过来,神只是一个名词而已,而且还标榜是「真耶稣」,心中更是反感,这与商人的心态无二,有些人是反其道的,真就是假,真真假假只是社会的变量、障眼法,何必涉入其中,人生只要清者自清,何苦浑浊自己的意识,而且不能拜拜,也不能吃拜过的东西,什么异教嘛!

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,这种与众不同、莫名其妙的教会,还是退避三舍吧!但是,似乎又有某种因素使我感觉外子与外邦人的不同,好像他的真与纯,让我割舍不下,真是矛盾,当时没有人可以谈内心话,妈妈已是第二次中风,与爸爸也无法深谈,没有姐妹,而亲友也是在借借贷贷中很少沟通,实在很徬徨,取之难所愿,舍之舍亦难。

就在有一次外子送我回家的途中,当时坐在伟士牌150c.c.的后座上,在我眼前的,就是外子的背影,不知何故,突然有如电流穿过全身般的震撼,我定定的看着外子的背影,而后我很强烈的有股意念──这个人将伴我终生,我赶快甩甩头又捏捏大腿,我的意识仍然很清楚,可是这么奇怪,这么不可思议的想法,这么敏感的感觉,怎么会进入我的脑中?不行,该不是我自作多情吧!可是那种感觉很真实的稳稳抓牢我啊!虽然我欣赏他孝顺、负责,但不至于这么快,这么随便的就认定他,我到底是怎么了?

从那以后我竟可以慢慢去慕道亲近神,在订婚一年中我受洗,成为当初「异教」的儿女,在信主后我才渐渐明白,当初是神替我做主,选择了外子,因为从那一瞬间开始,我对外子那种稳稳的感觉直到如今都未曾消失(21年),我常在思考,除了神,人不可能有此能耐,那其实是我对神的稳稳的感觉。

婚后的外子,对我好得无从挑剔,妈妈在世时曾告诉我一句话──只要妳有那种命,不怕没有那种人。我感谢妈妈给我的祝福,更感谢神的成全,从小是抹泪长大的,而今感恩的泪也常在心中盈盈。

信主前与信主后,婚前与婚后,我整个人生有天壤之别,从前我弃绝神、不认神,神却拣选我、恩待我;更保守我在信主未满二年,妈妈过世的丧礼时──我未尽一般世俗的孝道,而受尽唾骂,我背负了人间极大不孝的恶名:

「忘恩负义,枉费妳妈妈用血用泪育妳长大的苦心,妳就该离婚,再嫁还有人要,长大了就变成没血没眼泪的不孝女。枉费啦!当初还养妳这没人性的东西,从小就该把她捏死,世界上最苦的就是她妈妈,作牛作马拖磨,一生没有好日子,还拖病拖十几年,拖到死还没有人要给她尽孝道,信那什么歪教,简直没人性没天理……。」一堆会毒死人的话都毫不客气的出笼了,也难怪我沦为千夫所指,妈妈为我确实受尽无可言谕的苦楚,妈妈的恩情我一生一世都不敢忘,但是我不能违背了造物主,否则我是万劫不复永远沉沦,在眼泪似自来水,怎么都关不住下,我心酸的呼求神带我走出这片死荫幽谷,我没有做错,只是宗教不同,感谢听祷告的神坚定了我的立场,让我不至动摇,直到妈妈的后事办完。虽然像打了一场艰辛的战,我疲惫不堪,并且阿姨们整整十年不与我来往,但我领受到了神给我的更多更丰盛,在信仰的道路上更坚定。

虽然我不似约伯把一切的灾害放在天秤里,称一称,都比海沙重,切在一夜之间由极富有到一无所有,更是头顶长疮,脚底流脓,但在读约伯记时常感触约伯的困境,祢为何使我出母胎呢,不如我当时气绝,无人得见我,这样,就如没有我一般,一出母胎就被送入坟墓(伯十18-19),当时也有约伯的无奈与绝望,但神必不丢弃完全人,神惩人以苦乃为救其生命,只要我们能坚定我们的思想,我们必能如约伯般──从苦境中转回,蒙神更大的恩惠,困苦之后必有恩典。

所以自己以为站得稳的,须要谨慎,免得跌倒,你们所遇见的试探,无非是人所能受的,神是信实的,必不叫你们受试探过于所能受的,在受试探的时候,总要给你们开一条出路,叫你们能忍受得住(林前十12-13)。

我将耶和华常摆在面前,因祂在我右边,我便不至摇动(诗十六8)

如果日子可以还原,

我不想重新选择。

虽然滴滴血滴滴泪,

曾经尝过却傲为拥有,

苦难中的历练真是这般可珍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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