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5恸-景美教会陈丰美

奉主耶稣基督圣名作见证:

妳终于离开我们了,慈欣。

妳平静的离去,而相信妳多数的亲人、朋友可能都与我同感,平静的接受。

因为从1995-2005年近十年的时间,因癌所受的折磨痛苦也够长了。

一、初识

妳在台北教会聚会,我在景美教会聚会,我们互不相识。直到2001年2月,我因「走过生命的死荫幽谷」这个专栏采访妳。人家告诉我,妳得了乳癌,独生子又是自闭儿,惨不惨?(注:「火之旅」登于2001年3月圣灵月刊)打电话告诉妳来意时,妳客气的说,谈谈话,不用采访嘛。

进入妳家前,我的心情是沉重的,没想到妳开门迎接我的剎那,圆圆的脸,堆满甜甜的笑,我心上的石头马上落下来,妳看起来一点都不「惨」嘛!

然而在访谈过程中,不得不进入妳的内心世界,谈到病痛之苦,给家人的压力,不断化疗的痛苦……,仍然数度泣不成声,我也陪着一直掉泪,然而也见识到妳的信心、勇敢、幽默……的一面;妳一直为失控的情绪,向我致歉;为了缓和情绪,妳讲了一个笑话(很令人酸楚的):「有一天我洗完头发出来,全部头发掉光,母亲看到时,先愣了一下,母女都笑出声来了,因为很像红毛猩猩!」也告诉我一个常识,「妳不要以为睫毛没有用处,当妳没有睫毛时,早上醒来,眼睛很难张开,会被眼屎黏着,妳必须用手拉开他们!」这些,当然都不是我经验范围所可理解。

访谈结束后,我们并没有成为好友。

只是偶而打通电话问你好,因为我知道妳有很多朋友,他们是妳忠实的后援军。

二、惺惺相惜

直到2003年一月,妳在圣灵月刊看到我自己的见证「痛」。妳讶异我看似正常的外表下,也有如此「痛」的一面。妳告诉我:「妳不是癌症病人,却把癌症病人受痛辖制的痛苦,写的淋漓尽致。」

从此,我们固定每星期有一通电话,因为妳觉得妳讲的话,我一定懂。

我知道妳一直是个尽职的太太,妈妈,「带病事奉」三餐都做给家人吃,很少将痛苦挂在脸上,说给亲人听,因为妳认为「他们承受的压力,已经够大了。」这也是妳姐慈纯常说的话「她从不说内心话给我听。」

有一次(应该是两三个月前),妳正好来电,我抱怨说道:「我已经痛得不知如何是好,家里老少,一副嗷嗷待哺的样子问我,晚上吃什么?」妳说:「叫他们自己做阿!」我回答:「我还是做给他们吃,因为痛已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份,除非我真的倒下来了,否则,我在家中永远无法『离职』,不是他们不体谅,而是妳很难说清楚。」

妳完全同意病苦是很孤单的事,即便至亲的人也很难感同身受。

病辖制了我们的生活范围,夺去生活的质量。然而,妳总「偷」化疗的「空窗期」(妳戏称「假释出狱」),享受生命的美好,听音乐会,好好吃一顿,参与好友的活动,这点也给我很大的学习和启示。

正如妳许多好友对妳的感觉一样,妳永远是一张笑脸,痛快的说着笑话,聊家常,他们常忘了妳是癌症病人,(而且是一直恶化的病人)也向妳倾诉心灵的软弱,而妳总是最好的倾听者并安慰她们;一个身心都软弱的癌症病患,却常安慰身体健康朋友的心灵,这是多么不容易的胸襟呀!

三、癌症不断转移

然而妳的美好,并没有让病魔饶过妳。

我听到的是癌症不断的转移,化疗的药一再更换,妳多么希望可以不再化疗,然而终究成为医师的白老鼠。

一次又一次的化疗让妳尝尽副作用的苦:呕吐、过敏、脱皮、吃不下、睡不着、痛彻心扉、臀骨裂开……,有一次妳终于忍受不住了,打电话给我:「丰美姐,我快崩溃了。」然后就是饮泣的声音。

剎那间,我也几乎哭出来,因为我知道妳一定很难过很难过才会如此。到底跟妳说了甚么,我也忘了,只知放下电话时,我很沮丧,因为我知道我其实没有帮到妳。

苦难,真的会让人终至无语!

只有求神,既然给妳这功课,就要赐妳特别恩赐,去忍这常人无法忍受之事。

但我也深信黑夜虽长,然而终究会亮的。

今年一月二日我与妳在曾炳荣执事孩子的婚礼上碰面,特地与妳同席,这一次我终于看到妳已显病容,圆脸不见了,灿烂的笑容也少了,我心中就有不祥的念头,时候应近了。

果然再三星期后,我就听到妳状况不佳的消息,我到妳家探望妳,如常,妳的脸已憔悴,仍努力与我「家常」,但我看到一旁妳姐慈纯满脸凝重,所以不敢久留就告别了。

四、安宁病房

第二天就听到妳住进和信医院了。第五天我想去看妳,妳在电话中告诉我:「我明天就要去马偕的安宁病房,这次大家都一致同意。」一点都听不出「路已到尽头」的恐惧或悲伤。

妳住进安宁病房的第二天,我与外子一起去看妳。我知道从此我将一天一天的失去妳,但当我走进安宁病房的剎那,我的心出奇的安宁,因为我知道妳终于可以安心的躺下来了,旁边会有妳挚爱的家人相陪。

当时你意识虽不是很清楚,但仍认出我来,当我的双手握住妳的手时,妳感受到我那一向冰冷的双手,还开了句玩笑:「嗯!我全身发烫,正需要冰棒!」

慈欣,是妳,在这样的时刻,仍然可以「不改本色」。

是的,从妳住进安宁病房后,我悬挂的心,就放下来了。因神的带领既已至此,我们只有顺服。

然而与妳姐通电话时,听她说的一段话,却使我失控的泪如雨下:「我在慈欣的証件夹看到一个A4大小的纸张,折成很小的一张,还用胶带贴起来,我交给父母看,他们要我打开,里面写的是『我今天很痛,真正体会甚么叫痛不欲生。若我有任何不测,请不要给我插管,也不要急救、电击』。」我难过的不是这段话,而是下面落款的日期是──2000年呀!

慈欣!妳怎可忍受这么久?

安息主怀

三月四日神终于接走妳,安详的离去。从此──

妳不再有眼泪

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

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

慈欣,想到此我又安心了。妳的生命不长,但妳在生命艰难时,却不断发挥基督馨香之气温暖妳周遭许多朋友。

我想起我访问你时,我们共同同意「再生情缘」这本书上的一段话:「痊愈不是终极关怀。病者大概是有一个比痊愈更高更广的空间存在,或期盼,那就是神的名字要得荣耀……,祂的旨意可以成就在地上,以及别人会得到益处。」

妳做到了,慈欣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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