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 话不尽情浓意重(二)

徜徉山野,寄情水湄,大自然每个角落都展现着醉人的丰姿,细心地去观察自然界的一草一木、动物植物,经常让人有惊奇的感受,大自然里的奇迹带给人丰富的感动,更给人许多的启示,让人心头盈满感激。我们可以透过亲近山水来和自然交流,甚至琢磨出许多道理;我们也可以拥抱一棵榕树,抚摸它粗糙的树皮,拉一拉须根,细数它的陈年岁月;或是看看土丘上的蚂蚁们搬运粮食,体悟勤劳的真谛。因此我们要将它与圣经配合起来,教导人有关神的圣德。

会堂前的路灯已亮起,把距离数公尺外的这群谈论者的身影,遥遥地投射在远方围墙上。青年们兴致正浓,有数人进会堂搬了长櫈和椅子,准备做更进一步的交通与探讨。

「刚才提到的青年团契婚姻专栏我也看过好几篇;」这次发言的是一位肤色稍形黧黑的弟兄。从他健壮的体格以及洪亮的声音,可以得知是一位踏实、勤奋的青年;而两只黑亮灵活的眼睛使他看来不似小镇青年般的木讷;都市的工作生活训练他敏于观察和学习。

「可是,现在对这些文章已不太感兴趣了。我觉得它们好像千篇一律,说教式的语气让人缺乏亲切感,也因而失去说服力。虽然我知道执笔的长辈们用心良苦,唯恐我们感情问题处理不慎以致影响了一生信仰,在教会占了很大比率的青年和外邦人通婚的现状下,我颇能了解他们操虑的深切。」

「我也看过一些婚姻专栏的文章。我认为长一辈的人被根深蒂固的二元论思想所牢笼,表现在文章里自然是直切式的说教。」戴眼镜的青年顿了顿,习惯性地把眼镜往上一推,并做出深思的模样来。「最明显的例子是,一提到『自由恋爱』,很自然的就和第七诫相提并论;因此,恋爱和罪几乎是同义词,这也自然的给年轻人心理上投下了阴影。

人是感情的动物,对异性产生好感并发出爱慕之心本就无可厚非,但是在下意识里又觉得这种情绪是一种罪,一种卑污的意念,顿时心里冲突剧荡,甚或陷入难以自拔的境地。难道说这种爱恋的情绪没有它正面的价值意义吗?长辈不能对它加以提升,或者是疏导吗?我想会有这种二分法,大概是觉得圣灵以及情欲不能共存;不是天堂就是地狱,不是天使就是魔鬼;清清楚楚界限分明。

我不知道这种界分是否能应用到情感上头?圣经对人与人──当然也包括异性之间──情感的评价到底是如何?清伯是不是能给我们一个答覆呢?但是据我所知,希伯来人的二分法是放在辨别真神与偶像方面较多,而少放在情爱的分野上,否则也就不会产生像雅歌之类的作品了。到了新约,因为受到柏拉图观念世界的影响,希腊人爱讲观念,轻视今世人生,灵肉之别遂逐渐分家。

罗马帝国后期的圣奥古斯丁更把这种观念加深扩大,提出绝对的二元分法,因此导致欧洲中古流行的禁欲主义,苦行僧思想等;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!毕竟人的心是一个错综复杂的有机体,一刀两半的分法是不能概括心理的所有真象的。」这位青年在谈到后面时,语调稍形提高,显然是略带点激动而做出的特别强调。

「就是说嘛!」所有的人被这句突如其来的回答所慑住,不禁纷纷转头瞧了一瞧。开口的是一位个子不高,带着金边眼镜的姊妹;这时大家好像才惊觉有姊妹的存在,也不禁望了望一旁始终沈默并稍带羞赧之色的另外两位姊妹。

「不说别的,就是我们中国也有许多例子可以援用。诗经所载桑间濮上之情就是先民最自然、最诚挚的相悦之情的流露。里面所述情爱的崇高毫不矫揉造作,更不含任何属世条件,读后令人涤清了一切物欲羁绊,直是超越了混浊的现实界。其他如孔雀东南飞、西厢记或近人的槐园梦忆等,虽然有的是叙述夫妻贞爱之操持,但至少对异性间的爱情是肯定的。」由这位姊妹所说的内容,我们猜想她是文学系的学生,或者是文学的深度爱好者。

这时,老人仍然安祥如常,好像丝毫无视青年人的高涨情绪。他的两眼稍微下垂,彷彿在做必要的思考,以寻求一个较适当的答辞。瞬间谈话成了片刻的间断,周围的气氛也剎时冷清起来;大家在等着。

「不错的」老人终于开口说话了:「人的情感确是一件深奥复杂而难以捉摸的东西,关于你们所提的中外人物和经典,很抱歉我都不知道;真是对不起啊,我书是读得不多,我只能凭着圣经的知识为你们提出意见做参考就是了。」

老人谦和的态度使年轻人感动起来,他一连串的「对不起」反使发言的青年深感不安;他们想下次不应该再做不必要的引经据典了。

「长一辈的人并不是不懂爱情,而是对爱情有不同的诠释和看法。多年来的经验使我觉得爱情应该是在历经生活环境的熬炼,而男女双方仍然能持守初衷,于对方更是关爱、更是谅解的一种真实情愫。这种感觉有时是很难宣叙清楚;而其实也是不须直接讲出来的。因此,青年所谓的爱情和老一辈的不尽相同;大体前者推崇的是激昂、高涨,而后者却珍惜淡泊恒久。哥林多前书十三章四节到八节可以为这种爱的内涵做一脚注。

「我虽然没有过你们所谓『自由恋爱』的经验,但是对于『爱』本身的意义与价值我是肯定的;我不敢肯定,或者说,我所担忧的是一般人的情操很难达到绝对的爱的境界。我们毕竟是带着肉体的软弱啊!青年人富于理想,一抓住东西总要来个意义和肯定。

从好的一面来说,这使人企求向上和积极进取;但是从反方面来说,这样容易流于激切褊急,也就是疏忽、考虑不周详以致犯了错误还不自知。感情这种事更是如此,往往在一时冲动下,将现有的情绪一再夸张和美化,使自己也真假莫辨,终致犯了可悲的错误;这好像高空的走绳者,就是艺高也可能失足。

「如我刚才所提,纯就『爱』本身,它是可以肯定的,它和罪并不是同义词。爱若是完全就没有惧怕,也就是不会有罪恶感的产生;因为爱的不纯洁、爱的不完全,因此才会忧忧戚戚,觉得自已的作为羞于见人,一种罪的重担无形产生;罪里是含着刑罚的。

「关于爱,我还须要进一步加以说明。爱,有各种不同层次;而随各种层次的不同所施予爱的对象也不相同。再者,爱本身的『纯度』、动机、范围、深度等也都是在讨论或反省时须要考虑的因素。有一点我十分肯定和确认的是:神的爱最崇高!而基督为我们死的爱是任何事所不能比拟的。准此原则,对不同对象发出的爱──朋友也好、兄弟也好、异性也好──如能达于基督爱我们的爱,那么这个爱就是完全的、绝对的。真正的爱是一种至善、至美、至真的情操,也就是神性本质之一源;它拢合了一切,包含了一切。

「这样,对异性生出好感和企慕之心并不能称之为爱,它只是一种人类本性之情感反应。

「或许各位要发问:那么爱还成为可能吗?这样岂不是要否定世上一切的情感了?

「若要真讲如神那般大、高、深的爱,在这世上的确是找不到的。因此,对于世上人类间的真挚情感,我们只能力求无尽的提升,无尽的扩大;虽然我们知道它绝对无法相等于神的爱。更具体的说,人类间──当然包括异性之间──的爱都是有限性、相对性的。就因为如此,所以我们往往会设想出其他的辅助因素,企图使这个有限性、相对性的爱能更完全、更充实。当然这就牵涉到实地的做法问题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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